aco休息中

一只自由的鸽子。

【枭羽】献歌予你

·大提琴手迪卢克X小号手凯亚

·全文1.3w字,一发完

summary:他在夏季的末尾重新找到爱情。




01

 

雨季时的空气一向带着独有的烦闷和湿热,黏腻地附着在周遭的每一个角落,即使是装修精良的小型办公室也无法避免这个定律。此刻,名为空的少年正从湿了一角的文件袋中抽出那张自荐信,带着些许头疼的表情与面前的男人进行着最后的交锋。

 

“我是说,或许我们应该采取更加折中的方法。”

 

凯亚抬起眼,视线轻飘飘地在金发少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,露出了抱歉的神色。说话的时候,他的眉头罕见地微微皱起,连那深蓝色的眸子都透露出了他很苦恼的现状。

 

“帮帮忙吧,”空的双手按在办公桌上,整个身体前倾得几乎要和凯亚贴在一起,在他的眼睛里,放射出的是含量超标的、名为“真诚”的情感,“可莉和七七还要念书,芭芭拉说下午要和香菱去定制演出服,凝光早就拉上北斗去购买器材了,就连荧也在商谈关于场地的事情……”

 

后半句他没有说完,不过凯亚明白,他的言下之意是,“你别无选择”。

 

“那温迪呢,人不是他找来的吗?”

 

凯亚低下头,将目光放在了洇出深灰色水渍的简历表上——不管过了多少年,那张熟悉的照片还是刺得他呼吸一滞。或许娃娃脸并不是一件好事?凯亚不清楚迪卢克本人是怎么想的,但至少对于他来说,迪卢克脸上几乎停滞的时间总会不断提醒他一些本该忘掉的事情——比如两人一同淋过的大雨,又或者如那骤雨一般一闪而逝的爱情。

 

空的回答在意料之中:“你要知道,除了排练时间没人能联系到他。”

 

合理的回答。凯亚认命地点点头,最后还是把那薄薄的几张纸收了起来——他的指尖很小心的没有触碰到右上角的小像。最后一页的签名在收纳的时候悄悄露出了一角:迪卢克·莱艮芬德。很漂亮的字体,凯亚在心底仓促地评价了一句,就好像他们才刚认识一样。

 

 

02

 

晚上七时迪卢克接受了凯亚的表白,然后九时的时候,迪卢克说自己并不爱他。即使看了表,凯亚依旧觉得两人交往的时间应当是两小时零五分钟,因为礼堂的时钟总是快一些。

 

关于迪卢克的审核结果,实际上凯亚并不关心。那位小提琴手的技术、才华,他的音乐细胞,很多年前凯亚就已经知晓,并且固执地认为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迪卢克。他们相识在克利普斯先生的音乐教室里,那时凯亚八岁,迪卢克九岁。无数次,他坐在座位上看那略比他年长的小少年演奏乐曲,美妙的音符从他的指尖轻灵地流出,连那微微打卷的红色发丝也在随着身体的摆幅快活地颤动……直至今日,这些场景也时常在凯亚的脑海里浮现,逐渐构筑成关于童年的、最美好的记忆——明灿的天光、悦耳的琴音,还有,夺走他所有目光的少年。

 

比起迪卢克的去留,凯亚更关心对方为何要来到这个乐团。半年前,空荧两兄妹开始筹办提瓦特乐团的项目,这是一个带有公益性质的组织,演出的所有收入都会被募捐出去。也由于这个原因,乐团里的成员多数都是这些年兄妹俩结识的熟人,大家互相举荐,最后凑到了现在这个人数。因此,对于乐团里的大家来说,这个项目更像是大学时的社团活动,集合时间相对自由,也更加松散。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些问题——就比如小提琴手的暂缺。

 

先前也曾经来过几个,可惜不是跟不上大家的节奏,就是管理不了自己的时间。直到上周,温迪说自己拉来了一个好帮手,也就是凯亚即将要去见的,那位大名鼎鼎的莱艮芬德。凯亚并不清楚他们是怎样相识的——温迪这个人交际面广,与迪卢克打过交道倒是有可能,但他却没想到两人能熟到这个地步。

 

如果自己当年没和迪卢克表白的话,或许早就能推荐他了,得到消息的时候凯亚突然这么想。不过很快,他就说服了自己这是个很无趣的假设,于是便耸耸肩,继续投入到自己那一部分的练习中——直到空找到了他。

 

 

 

排练剧院的光线并不好,在阴雨连绵的季节尤其显得昏暗——这也是荧急着更换场地的原因。凯亚跟着空走了进去,而重逢却总来得不急不徐又恰到好处:聚光灯暖黄色的光线下,迪卢克正站在那里,仔细地进行着演奏前的试音。

 

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,红发的男人把头抬了起来。凯亚能够感觉到目光停留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——先是空,然后是自己。看到他的时候,迪卢克面色明显的僵了一下,凯亚试图读懂他那表情的含义,可最终却以失败告终。迪卢克看起来并不惊讶,也没有凯亚预想中的尴尬——他只是注视着自己,半晌,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。

 

只有在迪卢克身上,凯亚那出色的、察言观色的能力才会暂时失效。他在笑吗?可凯亚想不出他笑的理由——久别重逢的喜悦?别开玩笑了,那根本不适合仅保存着一丝体面关系的他们。

 

万幸,身旁的空并没有感受到空气之中的暗潮汹涌。他走上前去,熟门熟路地和迪卢克打了个招呼。语毕,他回过身去想叫凯亚,却看见那人早已坐在了剧院的最后一排,朝他比了一个“可以开始”的手势。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,但空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氛,常年和各种音乐家打交道的高情商让他按捺住了内心的好奇之情,沉默着落座在了剧院的第一排。

 

优美的乐音响起的时候,凯亚的目光游移了片刻,最终还是锁定到了迪卢克的脸上。在拉动琴弦的时候,迪卢克是会笑的,那微表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,但凯亚却知悉得一清二楚——因为几乎每一次他都在凝望着迪卢克,以胸腔中那沉重的暖意,或是以眼眸中那轻灵的恋慕。

 

 

 

“在看什么?喊你半天了都不理我。”

 

那时,刚结识的至冬好友凑到凯亚耳边,抱怨着他对自己的无视。此刻正是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,凯亚作为音乐学院的初入者,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活动。听到达达利亚的埋怨,他便往舞台上虚指了一下:“从左往右第二个,叫迪卢克·莱艮芬德。”

 

达达利亚敷衍地扫了一眼舞台,而后了然道:“遇到熟人了啊,真巧。”

 

是啊,真巧,凯亚点头。自从克利普斯先生去世后,他与迪卢克已经许久未见了。凯亚知道克利普斯其实是迪卢克的父亲——虽然在他面前,两人从未表现得太过亲密。有一段时间他也曾试图打听迪卢克的近况,可那人却像沉入湖底的石子一般失去了音讯。不久,凯亚也被个人的事务缠身,便再也没有余力去关心他人的消息了。

 

或许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爱上迪卢克。坐在礼堂里,凯亚只知道紧紧地盯着舞台上那个不再稚嫩的少年,看着灯光透过他的眼睫在脸上投下的细碎阴影,感觉着以往的习惯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,仿佛每找到一点,自己就会安心一些似的。

 

他的脸上还带着笑,他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动作……不知道为什么,凯亚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捕捉这些微妙的细节,就好像在对自己说:迪卢克什么都没有改变——我也没有改变。

 

一切都还像从前。

 

“那个迪卢克,好像很有名的样子。”即使受了一次冷遇,表演结束的时候,达达利亚还是又贴到凯亚耳边嘟囔了一句,“我刚刚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他。”

 

“这是自然,”凯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,看着舞台上被灯光照耀着的少年,“因为他很优秀。”

 

“非常优秀。”

 

 

 

一曲终了。空站起身,还未来得及开口,便听见了背后传来的掌声。凯亚走到他们面前,自如的表情与方才他百般推辞的模样判若两人,开口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声调:“无可挑剔的表演,你入选了。”

 

语毕他冲旁边的团长空眨了眨眼:“对吧?”

 

空正被他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绕的摸不着头脑,此刻突然被凯亚提及,只得赶忙应和:“迪卢克先生,提瓦特乐团欢迎你的加入!”

 

迪卢克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,随后又把目光投到了凯亚身上。面前的人依旧在笑着,似乎不管发生了怎样的事,他都能永远都持着那份持重的伪装——就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。他张了张口,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,却又在最后一刻放弃,只是开口道:

 

“你最近……还好吗?”

 

 

03

 

“你最近还好吗?”

 

凯亚正式和迪卢克重逢的时候,是在一个清晨。虽然音乐才是他的主修,但迪卢克还在坚持着每天的晨跑,以此来磨练自己的体质和意志。那时,凯亚正巧要帮忙递送文件,路过操场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,便顺手给他买了一瓶冰水送去。

 

迪卢克自然地接过凯亚递来的瓶子,抬手将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撩起,回道:“挺好的。你呢?”

 

于是凯亚说:“我也挺好的。”

 

其实他们都撒了谎。不管是迪卢克仓促地面对父亲的死亡,还是凯亚头疼地处理家中那堪称狗血剧的关系,总之,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。然而,当他们见面的时候,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说着“我很好”的字眼,就这样轻轻地把晦暗的过往拂去了。

 

那一天他们聊了很久,仿佛长久的别离在他们眼中都化为了须臾的一瞬。迪卢克给凯亚介绍了很多关于这个学院的事——其实他并不是话多的人,但不知为什么和凯亚在一起的时候,他却从规章制度一路聊到了恐怖怪谈。最后他们在一栋教学楼面前停下,我还有事,先走了,凯亚说。

 

于是迪卢克点点头,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,可很快又折返回来。凯亚似乎跑得有点快,一滴汗珠从额角一直滑落到锁骨上,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微笑:“留个联系方式,你应该不介意吧?”

 

这时迪卢克才想起父亲去世后自己换了号码,也猜到了凯亚曾经试图联系自己的事情。他们互相交换了那串数字,迪卢克有意把凯亚的多念了几遍,并暗暗决定把它们记住——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,这个号码也会有再也打不通的那一天。

 

 

 

“我?我挺好啊。”

 

面对着来人的询问,凯亚选择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。说话的时候,他努力调动每一个神经来使自己的表情和语调显得自然,可无论怎么做,他的肌肉依旧是紧绷的,仿佛昭示了这一切都只是场表演。不过说实话,凯亚确实觉得自己过得不错——除了今天遇见迪卢克这件事。

 

“你们认识啊?”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飞速掠过,然后立刻作出了一个聪明的自保决定,“那你们先聊,凯亚你记得告诉迪卢克先生乐团的事宜。”

 

凯亚相信空不是没有闻出空气里的火药味,只是尴尬的气氛太浓,导致自己被团长战术放弃了而已。于是他只能耸耸肩,硬着头皮再去面对迪卢克——而对方正缓缓地收起他心爱的乐器,感受到凯亚在盯着他看,便道:“乐团的事情我可以问温迪,如果你忙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。”

 

很显然,即便自己下定了“舍命陪君子”的决心,也并不意味着君子就愿意和你待在一起。凯亚对这种疏离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,或者说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也能让他自在些,因此他便赶忙顺水推舟道: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 

说完他转身离去,故作镇定的脚步却越来越快,逐渐显出一种落荒而逃的趋势。但他所不知道的是,背后的迪卢克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——就像曾经他们道别时那样,然后渐渐地将其与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在一起:那一天,凯亚也是这样走进滂沱的大雨里的,尽管他撑了伞,那弥漫的水汽还是氤氲了整个青春,充斥了那时光流转的数载别离。

 

 

04

 

“不开心?”空熟门熟路地走进剧院不远处的酒吧,坐到了独自喝闷酒的凯亚旁边,“我请你,开心了吗?”

 

“没那么严重,就是有些感慨罢了,”凯亚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,随即失笑道,“而且,要真有烦心的事,又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开心起来的。”

 

说完,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轻声嘀咕了一句:“当然,也不是没有因为一杯热葡萄汁就高兴起来的傻子……”

 

空倒是没听见他这句呢喃,只是晃了晃脑袋,随即以一种八卦的精神问道:“所以,你和迪卢克先生是有什么过节吗?本来还觉得你们在一个大学还挺巧的,没想到‘巧’成了这样。”

 

刚刚点的果汁被递到了面前——空一向不胜酒力,他对着凯亚高深莫测的脸瞧了片刻,然后又兴致勃勃道:“让我猜猜,你是打篮球的时候砸到了他的头?还是说更过分,把他的小提琴当棒球棍用了?”

 

听到他猜测的凯亚简直想翻白眼:“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形象?”

 

“可是迪卢克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主动招惹别人的人啊。”空坐在椅子上,笑得一脸纯良,要不是两人之间还有着五年的交情,凯亚一定要与他唇枪舌战一番。不过此时,他倒也没这种心情,只是叹了口气,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平淡了些:“你就当……是感情纠纷吧。”

 

“感情纠纷?”空几乎瞪大了眼睛,沉默半晌后才缓缓道,“所以,你撬了迪卢克先生的墙角?”

 

凯亚绝望地发现,面前的这个人完全讲不通道理——虽然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一点了。

 

 

 

由于都是学生的缘故,洛瑞乐团的排练总是充满了活力与朝气。结束了一天的活动,凯亚和成员们道了别,又留在教室里练习了几遍喜欢的曲子——那个时候他的脑中常有灵感浮现,如果可能的话,他也想像克利普斯先生那样写出属于自己的乐曲,可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缺少一个关键的契机。

 

吹响小号的时候他是快乐的——小号就像是一个老朋友,默默承载着他内心的诸多情感,然后再用流畅的高低音完美地复现出来。当他终于从音乐的浸润中回到现实时,这才发现天边飘荡着的厚重黑云。窗外的树枝被刮得沙沙作响,很明显,这是暴雨的前兆。

 

凯亚把小号装进包里,结果一走出教室门,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的、熟悉的身影。迪卢克看着他,轻描淡写得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:“我到你的宿舍找你,舍友说你来参加乐团排练了。”

 

凯亚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,突然生发出一种尴尬又懊恼的情绪,偏偏迪卢克又为这情绪添了一把柴:“你的演奏很精彩。”

 

“来的话直接叫我就好了,”凯亚努力把微妙的情愫撇开,摆出一个熟悉的轻松表情,“那么,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 

“下周我有比赛。”迪卢克答道。

 

由于凯亚对迪卢克的演奏有着莫名的执念,因此,几乎每次迪卢克公开演出的场合他都会出现。几次下来,虽然迪卢克并不知道为什么,但收到通知时也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凯亚一声——久而久之,似乎如果自己的观众席上没有他,便反而显得有些不习惯了。

 

凯亚笑道:“谢啦。”

 

“我今天突然发现,”下到一楼的时候,迪卢克突然开口道,“每次都是你去观看我的表演,我却很少听你演奏——所以刚才认真听了。”

 

“感情、技巧,不管哪一种你都非常优秀,父亲生前也曾说过,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小号演奏家。听了你的演奏后,我想告诉你,我也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
 

然后他侧过身来,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:“继续加油吧。”

 

迪卢克的言语诚恳真挚,虽然更多包含的是一个学长对后辈的期望,但凯亚还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浑身不自在起来。其实迪卢克说的不错,凯亚确实很少在他的面前演奏,不过这并非缺乏自信的的缘故,而仅仅是因为,看到对方站在自己的面前,凯亚就会心甘情愿地让对方成为大放异彩的那一个。可是现在迪卢克却站在这里,告诉他,你本就耀眼无比。

 
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 

斟酌再三,凯亚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平淡的反应——即便内心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,他也不会让它们显出来分毫。从小到大,凯亚似乎更善于面对来自家族的恶意,他精于算计、巧舌如簧,每一次都能把那些攻击原封不动地还回去。小的时候,他就知道怎么以恶意还恶意;再大一些的时候,他就学会了把恶意伪装成光鲜亮丽的样子再抛出去。可现在,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以真心还真心,似乎一切过激的反应都会显得自己非常奇怪。

 

他突然想起了幼时被亲戚们刁难的情形。即使个子矮了那些成年人一大截,凯亚还是几近刻薄地讽刺着他们,像童话书里坏事做尽的恶魔一般一层层拨开人心的丛杂,带着扭曲的微笑俯瞰着众人的丑态。当他们终于被自己赶走,凯亚才发现迪卢克一直都站在自己的身后,他那双如火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凯亚的脸看,似乎是想把他整个灵魂都焚烧殆尽。

 

凯亚的第一反应是羞愧和恐惧,那时的他还不会暗藏机锋地冷嘲热讽,却更像一头小兽,露出獠牙撕咬却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。迪卢克没有说话,只是转过身去,递给了他一杯凉水:“你冷静一点。”

 

“我很冷静。”凯亚清了清嗓子,拒绝了他的好意。

 

于是迪卢克拿着那个玻璃杯走了,过了片刻,那里面又盛满了紫红色的液体:“那你把这个喝了,高兴一点。”

 

“……我也没有不高兴。”

 

话虽如此,凯亚还是接了过去,兴许是不想弗迪卢克的面子。那是一杯加热过的葡萄汁,在喝下去的一瞬间,过量的甜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味蕾,让凯亚的脑子炸成了一团——他发誓,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难喝的东西。但是他还是执着地把那一杯都喝了个干净,然后对着迪卢克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
 

并非是为了感谢,也不是所谓的强颜欢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。不知名的情愫几近溢出,凯亚却并不清楚那是什么,只把这一切都编排成了日后的谈资——你知道吗,有个傻子喝了一杯热葡萄汁就会开心。

 

而现在,这种感情又再度出现。凯亚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,然后侧脸看向一旁的迪卢克。迪卢克将手臂探了出去,然后皱了皱眉:“下雨了,你带伞了吗?”

 

“没有,我来的时候天气还好得很。”

 

凯亚无奈地摇了摇头,然后把外套脱了下来,紧紧地裹在了自己收纳小号的包的外围。感受到迪卢克有些惊讶的眼神,他叹了口气解释道:“或许我该换个防水的包。没办法,不管怎么样它也陪了我这么多年了,不宝贝点可不行——”

 
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头上的天空就被迪卢克的外套遮蔽住了。红发青年紧紧地挨着他,抬起手臂,在两人上方支起了一个很小的避雨棚。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蹭过凯亚的脖颈——那上面有着练琴磨出的薄茧,每蹭一次,凯亚便要浑身打个激灵。

 

“你的宿舍不远,”迪卢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哪些不妥,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 

那一刻,凯亚想说“不用”,也想说“我自己一个人就行”,可沉默良久,却还是只答了一个“好”字。那天他难得安静地和迪卢克走了一路,可一切的画面多年后还是那么清晰——凯亚将永远记住那淅沥的雨声、沾湿的裤脚和溅起的水花。当然,还有红发青年呼出的热气、跳动的心脏,以及那无意中靠近、想要亲吻的嘴唇。

 

 

05

 

即使排练人数一向参差不齐,到了公演临近的时候,提瓦特乐团的成员终于还是聚在了一起。在凝光的组织下,大家进行了第一次的聚餐。选座位时,凯亚特地避开了迪卢克,好让两人都自在些——可惜天不随人愿,这是个圆桌。于是,两人完美地面对面了。

 

好在聚会上,从来都不缺活络气氛的人——以前的凯亚或许也会承担这个责任,可惜现在迪卢克坐在他的面前,他可是连享受美食的心情都没有了。快吃完的时候,北斗又张罗着玩什么叫“行酒令”的游戏——按照她的说法,这是璃月古时传统的宴会游戏。凯亚眼睁睁地看着迪卢克被灌了五杯酒,心中不由得估计着他该醉了——果不其然,下一秒,迪卢克突然站了起来。

 

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,而后,迪卢克以一种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道:“你们继续,我再回去练习一会儿。”

 

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镇定、语气太过自然,以至于除了凯亚,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奇怪的状态,挽留不住后,大家也便随他去了。

 

“没想到迪卢克先生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。”空坐到凯亚身边,小声地感慨了一句。

 

“不是,”凯亚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,“他喝醉了。”

 

可空只低笑了一声,权当他是在开玩笑。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,凯亚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担心那个喝醉了酒的家伙——迪卢克喝醉的状态是很神奇的,从外表看上去几乎与常人无异:他会回答你的问题,也能够对周边的事物进行正常的判断。但他就是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——按照凯亚的说法,他会变成那种“一本正经干蠢事”的人。凯亚对于这一情况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,那时迪卢克让自己陪他连续看了三场一模一样的电影,真是糟糕透顶。

 

排练的剧院离聚会的餐馆并不远,只是几步路的距离。可不知道为什么,凯亚却又担心起迪卢克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来——比如说,拉着路人看最新的连续剧?犹豫片刻,他还是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。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就好,凯亚对自己说,尽管这苍白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。

 

此刻正是晚上九时。夜色很美,银白色的月亮高悬在天空,却意外地散发出了轻柔明顺的光辉,不显得刺眼,反而让人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。花店的小姑娘刚刚关门,凯亚路过那里,顺便和她打了个招呼,惹得她不经意间红了脸庞。

 

可夜晚却是有些凉的。凯亚双手插兜,说是担心迪卢克,其实也并没有走得多快,甚至还停下来观察了屋檐下的那只猫几眼。后来他终于走进了剧院,黑暗的过道对已经暗适应的眼睛来说不再话下,反而是室内那过于明亮的光刺得他眼瞳一痛——剧院的灯光被奢侈地全部打开,照亮了内部的每一个角落,舞台的正中央,迪卢克正站在那里,专注地演奏着一曲无名的乐章。

 

明明座下空无一人,凯亚的内心却还是产生了一种观赏表演的虔诚感。他并没有入座,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。即使是在喝醉的情况下,迪卢克也能把这首曲子演奏得流畅至极,想必私下里已经练习过很多回。如今,他的双眸半阖,似乎也在享受着这场演奏。乐音配合着小提琴那空灵的声音回荡,凯亚仔细地听着,试图分辨出那是哪一首曲子,居然能让迪卢克如此喜爱。

 

随着演奏的推进,凯亚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,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连脸上最后那点笑容都褪去了。这是一首被改编过的曲子——而曲子的原作者,就是多年前的亚尔伯里奇。那是凯亚离开音乐学院后发行的第一组曲子,并且,他还给它们取了一个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名字——“终结”。

 

而现在,迪卢克正站在那里,认真而坚定地,把“终结”串联成了“开始”。

 

 

06

 

迪卢克快要毕业的那一年,凯亚开始试着谱写自己的曲子。随着夏日的临近,窗外的蝉鸣也开始变得聒噪了起来,室内,迪卢克正拿着凯亚的初成品轻轻哼唱着。

 

“作为第一部作品,我觉得很不错,不过有些细节还是要再修改一下,”迪卢克闭上眼,努力感受着乐曲中传达的情感——这是一首活泼激昂的曲子,的确很契合小号给人们的印象,“可以问一下灵感是什么吗?或者说……含义?”

 

迪卢克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同为音乐生的敏锐,还是仅仅出于对凯亚作品的关注而问出了这句话。而听到这句话的凯亚则耸了耸肩,毫不避讳地答道:“是爱情。”

 

“这首曲子,是献给爱人的歌曲。”

 

红发的青年一时被他这句过于正经的话噎的沉默了。艺术来源于生活,难道凯亚恋爱了吗?可他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,而且他似乎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必要。有那么一瞬间,迪卢克很想追问,可话到嘴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——直接问“她是谁”,似乎显得唐突;坦诚问“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灵感”,似乎又显得太咄咄逼人。最后,迪卢克只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,然后不愿意再去看那曲子一眼。

 

那时的他从未想到,凯亚会在毕业晚会上演奏这首曲子。站在舞台上的凯亚光芒万丈,可音乐声响起的时候,迪卢克却觉得如坠冰窟——这样的气氛、这样的环境,太适合告白了。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,一曲终了,凯亚果然开口了,而迪卢克听到他说——

 

“我想把这首歌曲,献给迪卢克·莱艮芬德。”

 

那一刻,迪卢克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。他抬起头,发现凯亚也在盯着他看。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冷意已经消散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让人更摸不着头脑的灼热——迪卢克甚至认为自己是生病了。他听到自己的心跳——一下、两下……异常清晰。周围似乎有人起哄,有一些女生的尖叫,还有众人的揣测。可那些终归只能算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想,自始至终,只有迪卢克一个人清楚地知道凯亚这句话的含义。

 

他在说,我爱你。

 

可是迪卢克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。那天他并没有上台,只是朝凯亚挥了挥手,然后坐回了座位上。即使多次回想,迪卢克也无法复述当时的心情:后面的节目他全都没有看下去,只是重复地想着——我该怎么办。

 

在此之前,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“爱情”两个字沾边,而且对方还能是一名男性。迪卢克想,自己刚刚算不算答应了凯亚,那么作为男友自己该做什么?于是他的思维开始发散——他定了一家餐馆,然后坐在礼堂里等一切结束,等着凯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
 

简直是一塌糊涂。见面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,凯亚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往日的微笑,但他却没有和迪卢克搭话的意思——而迪卢克也在祈祷着他不要这样做。进了餐馆,迪卢克照着菜单点了个遍,然后又是沉默。

 

他的理智渐渐回来:他想,这太荒谬了。迪卢克没打算谈恋爱,更没打算和凯亚谈。凯亚是他的——好友?迪卢克第一次发现这个称呼有点别扭,因为凯亚的存在对他来说的确有点暧昧:他们一起长大、无话不谈,说是朋友似乎显得生疏了一些,说是家人似乎又少了那么一点纠缠的情愫。

 

他想得太过专注,以至于刀叉都拿反了位置,不过神奇的是,看起来神态自若的凯亚也没有看出来这一点。

 

“凯亚……”迪卢克终于开口了,“我想,我并不爱你——你对我很重要,但那并不是‘爱‘。”

 

凯亚眨了眨眼睛,露出了一个极度灿烂、却不知为何又显得僵硬的笑容:“是吗?那就是我一厢情愿好了。”

 

说完他自然地和迪卢克聊起了别的,从迪卢克毕业的打算聊到自己的学业——他一向擅长主导聊天的走向,而迪卢克也干脆顺着他的话头来。说出那句话的时候,迪卢克是松了一口气的,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异常的沉重,尤其是听到凯亚那句“一厢情愿”。有一瞬间迪卢克很想反驳他,可却发现所有的说辞都显得那么苍白,于是,他选择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透不过气的痛苦几乎让他溺毙而亡。

 

“那么,再见啦。”分别的时候,凯亚和他这样说。夜里下了场不小的雨,可是却不再有人敢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了。他们分头回了宿舍,似乎在刻意避开彼此,也并没有再见。

 

 

 

毕业后的一个月,迪卢克还是试图拨打了凯亚的电话。由于雄厚的家底,他很快购置了一个单人公寓。房子的装修刚刚完成,并迎来了一个新住户——一只黑猫。迪卢克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只猫让他产生了联系凯亚的欲望,还是为了寻找一个联系凯亚的借口,他才收养了这只猫,总之,斟酌再三后他拨打了那个号码,得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音。

 

迪卢克知道凯亚不想再见自己了。这样也好,他对自己说,不能让错误持续下去。

 

后来,迪卢克的音乐生涯一路上升。他开始写曲子、演奏,成为了音乐界有名的人物。再后来,他逐渐听到凯亚的名字出现在人们的口中,一瞬间,他竟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。

 

一切开始于某一天,迪卢克照例去那家他很青睐的音像店购买唱片。他到的时候,店里正在播放一首小号独奏曲,柔和浑厚的声音让迪卢克一下子就沉浸在了其中。他想要买下那张唱片,却被得知它已经被一个少女预定了——而更巧的是,唱片从作曲到演奏,都是出自那位他熟悉的故人,凯亚·亚尔伯里奇之手。迪卢克在店里等那个少女到来,一直等到了日暮西沉,在乐声的伴奏中,他很难不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个青年。

 

凯亚健谈且自信,脸上总挂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,和他短暂接触的家伙都会觉得他是个“友善”“好相处”的人,可迪卢克知道他并非如此。在迪卢克眼里,凯亚是一条毒蛇,总是在暗处伸出他危险的獠牙——可是他也见证着那危险的东西是在怎样阴暗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。迪卢克见过凯亚歇斯底里的样子,也见过他黯然神伤的场景,从当年递出那杯水开始,一切就昭示了迪卢克的回答。无所谓那家伙是否撒谎,迪卢克想,反正我能判断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。

 

可他却没能及时分辨出分别那天凯亚的谎言,或者说,迪卢克故意让自己受骗了。等到再成熟一点的时候,迪卢克觉得或许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,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。

 

少女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考,她告诉迪卢克,自己的名字叫唐娜。据老板说,她是凯亚的忠实粉丝,因此,每次出了新唱片都会给她留一张。当迪卢克委婉地向她提出能否出高价从她手里买下这张唱片,她却有些脸红地表示,可以把它送给迪卢克。

 

迪卢克当然不会同意,最后,他们约定了时间,三天后迪卢克会把唱片送还给唐娜。可是三天后少女又带来了更多的唱片——很显然,唐娜是一个狂热的唱片收藏家。有半年迪卢克总是和她待在一起,而他们唯一的活动就是听凯亚的唱片。

 

“迪卢克先生,”不知道为什么,和迪卢克对话的时候,唐娜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亚尔伯里奇先生的,一个有趣的传闻?”

 

迪卢克摇了摇头,示意她说下去。

 

“亚尔伯里奇先生创作了很多乐曲,但描写爱情的却只有最初发行的那一组。说起来也很奇怪,明明是处女作,亚尔伯里奇先生却把它的名字定为了‘终结’,因此也有人猜是他恃才傲物。当然,也有一些绯色传闻什么的……”

 

铺垫完毕以后,唐娜拿出了唱片,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就是我们今天要听的这个!”

 

迪卢克低头搅拌着杯中的咖啡,带着些许好奇聆听着电唱机里传来的乐曲。乐声由低音进入,然后越升越高,逐渐攀至高昂激越,随即传入耳中的,是那个熟悉的旋律。迪卢克失神了片刻,眼前却又不禁浮现出了那张手写的乐谱,蓝发青年把它们塞到自己手中时,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。

 

他还想起了那个晚上,站在舞台上的凯亚。他看着自己——那时的他,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?自己是否又看错了什么?他真的那么自信从容,真的对一切都得心应手吗?

 

吹奏的时候,他的气息有没有出现过一刻的停滞,他的双手有没有在微微发抖?迪卢克不知道,因为当凯亚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,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双星空一样深邃的眼眸里。那个时候他想,怎么会这样的。多年后的迪卢克也在想,怎么会这样的。虽然含义早已不同。

 

有些回忆总会猝不及防地如潮水般涌来,迪卢克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,紧接着便是一种深深的怅然——那个在他的生命里占据重要位置的人,已经不见许久了。

 

直到现在,迪卢克依旧没有和任何人交往,仿佛“恋爱”对他来说,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代名词。然后在某一天,他突然意识到,其实自己曾经和爱情离得很近很近。

 

杯中的咖啡散发着淡淡的热气,就好像迪卢克此时的心情一样:仍觉叹惋,却并不哀恸。他抬起头,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那个少女,而唐娜也在看着他。对面的人脸颊绯红,小声道:“其实……我今天和你一起听这个唱片的用意是……”

 

她的唇齿开合,从那里吐露出属于“爱”的字眼,而迪卢克则平静地注视着她。半晌,他淡淡地开口了:“抱歉,我想我并不爱你。”

 

不知出于何种心境,他说出了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语。然后唐娜哭了,迪卢克不知道该劝她什么,只能乖乖地坐在一旁给她递纸巾。“对不起,”迪卢克轻声对少女道,“我没想到这句话这么伤人。”

 

在那之后,迪卢克就开始收集属于“终结”的全套曲子,并把那些熟悉的音符收集起来,改编、串联成适合小提琴演奏的乐章。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,但当琴弦拉动的那一刻,他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。

 

悦耳的小提琴声中,那个熟悉的蓝发青年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彼时的凯亚站在舞台上,对着所有人、对着他宣布——

 

“这首曲子,是献给爱人的歌曲。”

 

“我想把这首歌曲,献给迪卢克·莱艮芬德。”

 

 

07

 

凯亚站在台下安静地听着,一时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。他还记得——这是凯亚的第一想法,然后就是颇为尖酸的第二句:所以呢?

 

琴声停了,他听见有人喊他。迪卢克站在舞台上,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,却仿佛有着千钧的重量,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这似乎和当年的场景有些相似,凯亚突然想,不过现在是他在台下了。

 

舞台上的人用了毕生的勇气去表达自己的爱意,而台下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爱意太过沉重,而人心往往脆弱,在青涩的情感面前,再多的时间都是不够的,可他们却又偏偏固执地斩断了后路——但人生却并没有那么多巧合,也并不会就那样重新开始。

 

“我回来拿东西,”凯亚随口扯了一个谎,“现在东西找到了,我走了。”

 

他相信自己的谎言一定拙劣得可笑,但眼下谎言的合理性并不是值得他考虑的事情。凯亚转过身,快走到门口的时候,他听到迪卢克说:“你明白吗?”

 

他顿了一下,并没有转身,于是那个人继续道:“路上小心。”

 

凯亚一路走出了剧院,明亮的月光一下子洒了他满身。他慢慢地走着,那只来时看到的猫如今换了个姿势沉沉酣睡,而花店的小姑娘早已锁好了店门,空荡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。他继续走,然后在某一刻突然转身,重新向着剧院的方向跑去。他从未如此着急过,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衬衫,可他的步伐却不曾放慢。

 

而剧院里却只剩下漆黑一片,就好像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,迪卢克走了。

 

凯亚突然觉得,或许喝醉的人是自己。

 

 

08

 

“咳咳,我宣布一个事情,”庆功宴上,荧举起了酒杯,“提瓦特乐团义演,圆满成功!”

 

“成功成功!”空很给妹妹面子地回应了两下,如果此时他的嘴里没有叼着一根鸡腿的话。

 

一时间,派对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。除了一向冷静的迪卢克,其他人都闹成了一团——当然,这之中并不包括一反常态的亚尔伯里奇先生。

 

“我喝多了,”凯亚知会了空一声,“去天台吹吹风。”

 

“你到底酒量不是一向很好……”空的视线下移,很明显就看穿了对方的谎言——凯亚的手上还恋恋不舍地捧着酒杯呢。

 

兄妹俩预定的位置是酒店七楼,站在天台上,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楼下灯火通明的景象。自从那次剧院事件后,凯亚和迪卢克为数不多的交流就变得更少了,这或许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,又或许,只是一时置气罢了。

 

可那天凯亚回了剧院,即使没有遇见迪卢克,这也是他的回答。

 

眼前的一小片空地被投下了阴影,于是凯亚知道是迪卢克来了。迪卢克走到他的身边,并没有说话,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。片刻后,凯亚开口了:

 

“‘终结’这组曲子,发行时获得了不差的成绩——那个时候我就在想,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它,你却不喜欢。”

 

“后来,我创作了更多作品,再回头看它,确实显得技巧不足。时过境迁,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它了,就算提到了,也多半是……”似乎是想到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传闻,凯亚不屑地笑了一声,“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,你还记得。”

 

“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,还是不喜欢。”

 

迪卢克侧身去看他,这一次,他终于能够认真回应这个人:“你跟我说过,那是一首献给爱人的歌曲。”

 

“是啊,献给迪卢克·莱艮芬德。”

 

凯亚举起酒杯,目光灼灼。即使自认为已经比当年成长了许多,凯亚还是感到了那种熟悉的紧张感。就算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他安慰自己说,不过依旧是一厢情愿罢了。

 

“一厢情愿”曾是困住他许久的梦魇,而如今他甘愿作茧自缚,只为了眼前渺茫的希望。

 

于是迪卢克与他碰杯:“献给——凯亚·亚尔伯里奇。”

 

 

 

“所以说,你就那么把人家女孩子拒绝了?”酒吧里,温迪笑得前仰后合,还不忘招手让服务员再来一杯——反正今天已经有人买单了。

 

迪卢克坐在一旁,难得叹了口气。他和温迪在一场音乐会上相识,那时温迪卖主办方一个人情临时加入,出色的琴技立刻就吸引了迪卢克的注意。不过说实话,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达到熟捻的程度,这次的相遇也纯粹只是巧合,或许是因为温迪的随和洒脱,又或许是因为迪卢克一时间难以消化的情绪,总之,他选择性地向温迪讲了最近发生的故事。

 

“哈哈……还真是有你的风格,”温迪朝他眨了眨眼,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说道,“说起来,听你刚才的话,你和唐娜小姐都是凯亚的粉丝吧?”

 

“……倒也算不上。”

 

“不诚实。”温迪草草地点评了一句,终于展露出了自己的内心企图,“我最近加入了提瓦特乐团,那里刚巧缺一个小提琴手,不如你来试试?你说的那个凯亚也在哦,作为粉丝来讲,果然还是现场观看表演比较有冲击力吧。”

 

迪卢克迟疑片刻,然后缓慢而坚定地,点了点头。

 

于是,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。他们相遇,然后相爱,就好像曾经那样。很多年后,凯亚会谈起两人的分分合合,感叹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巧合,而迪卢克不置可否。或许以后迪卢克会告诉他,其实所谓的巧合并不存在——一切的奇迹,都始于那一句,“我想见你了”。

 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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