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co休息中

一只自由的鸽子。

【绫托】秋风尽在羁旅中

【秋酌月下语】绫托国庆24h活动

【时间段】10:00~11:00

上一棒: @阡霂然云籽_ 

下一棒: @zzz安.眠 


托马想,风带不走他了,他被困在了这里,困在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眸中,而他甘之如饴。



“说到蒙德的话,最出名的还是蒲公英酒吧,”旅行者咬了一口三彩团子,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,“蒙德城里有个名叫天使的馈赠的酒馆,唔……不过你那个时候有吗?”

 

“记不太清了……”托马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,只是低头又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了一串数字,“这个月的开支似乎多了一点……嗯……准备入秋的衣服。红叶狩,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……”

 

念到这些时,托马情不自禁地往屋外望了望,映入眼帘的是枫树火红的枝叶,炽烈如火,灿若红霞。忽而,一阵劲风吹过,那满树的红叶便飞旋着飘落,成了无人关照的无根浮萍。

 

明明看上去是那么明艳美丽,却不知为何又与脆弱孤寂所勾连——或许这就是人们热衷于赏红叶的原因?托马摇了摇头,可那叶的零落却偏偏刻在他的脑子里,让他怎么也忘不掉。他喜欢热闹,喜欢一切盛大美好的结局,因此也愈发不能理解人们这番奇妙的趣味,自然也无闲心去看、去想。

 

片刻后,他像是突然发觉了自己对旅行者冷落了许久,有些抱歉地笑道:“最近有点忙……不过刚刚你说的话我还是有在认真听的。对了,风神雕像应该还在教堂前面吧,小时候我经常去那里玩——”

 

“当然啦,那个几乎不可能改变吧!”还没等旅行者开口,派蒙就先抢答道,“据说,站在雕像上播撒蒲公英的种子的话,就能把自己想说的话传达到那个人身边呢!”

 

“对对,就是这个!”托马两眼放光,似乎有些兴奋,“你们也试过了吗?”

 

“勉强算是吧……虽然是帮别人做的,”旅行者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个人,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话说托马,你这么怀念蒙德的话,不如趁此机会回去一趟?最近雷电将军的锁国令也放宽了些,如果你要出门的话,正好可以和我坐同一艘船——托马?”

 

面前的托马听到这句话,罕见的,像石化一般愣在了原地——这似乎他是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。几秒后,他飞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:神里屋敷的收支今天就可以上报、秋衣已经购置完毕、红叶狩的具体事宜交给社奉行大人定夺、家务可以交给小春、庭院打扫古田一个人也能忙的过来……半晌,他转向了旅行者,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:“好像,真的有时间回去一趟……”

 

可他却不显得惊喜,反倒看起来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了。

 

走在回神里屋敷的路上,托马还是觉得有些恍惚。他来稻妻多少年了?记不清,但少说也要往两位数上算了。他若有所思地行着,直到脚下传来一声“咔”的脆响——那是刚刚落下的红叶。是了,他和社奉行大人、和神里绫人第一次见面,也是在这样一个明丽却略显薄凉的季节。

 

 

 

“先生,这些都是枫丹运来的商品,价格贵点也是自然。要是换了别家,五万摩拉还不一定能买到呢!”

 

那时红霞晕了满天,还是少年的托马正坐在树前的石凳上,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板和一个古怪的客人聊天。半年前,托马来到这个四面环海的国家,却没成想日子比想象中还要艰难。平日里他在各个老板手下做些临时帮工的活计,由于他健谈圆滑的个性,几乎很快就和所有人打好了关系,这才使得他能在这盘剥成灾的离岛中谋得喘息的机会——也正因如此,他只瞧了一眼,就确定了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“新人”。

 

那人俨然也是一个少年模样,白发如雪,身形修长。几乎一个时辰,他就那样带着自得的笑容站在店铺前,轻轻地摇着他那把深蓝色的扇子与店家周旋,并不说要卖下,却也不轻易松口,明明受到了刁难,却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自如。

 

或许是对方刻意所为,白发少年身上的衣饰并不华贵,连布料都是街坊市集上随意能买到的那一种——然而他的扇坠却出卖了他:那上面分明刻着神里家的家纹。

 

“小姐,这位是我的朋友。”抱着多结交一方势力的想法,托马走上前去,搭住了绫人的肩膀。鲜少经历这种亲昵举动的绫人先是一愣,接着就发现托马刻意收拢了手指,胳膊只是虚浮在他肩臂的四周,并没有触碰到他。于是绫人顺着他的手臂看去,托马的左手腕处有一条细长的伤疤,虽然被草草地包扎过,但鲜红的血液依旧从雪白的布条中洇了出来,十分扎眼。

 

接下来他并没有费什么心,因为托马已经为他交涉好了价格——要不是那价格足够合理,面前两人攀谈的样子几乎要让绫人以为这是一场串通好的骗局。买到那个精巧的发饰后,绫人跟着托马走到街边坐下,脸上的表情已经由着思考改变了多次。

 

“托马先生,你很聪明,”绫人已经完全褪去了笑意,伸出手指捻动着那小小的扇坠,“但你选错了人,以神里家的现状,并不能给予你什么好处。”

 

他的语气平缓,却无时不刻中透露着尖锐的锋芒。而托马则像是不在意一般笑了:“我知道啊,看你的样子,应该是来找勘定奉行大人的吧。不过这事情应该紧急才对,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?”

 

谈话的对象过于自来熟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。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突然发觉,或许托马只是察觉出了自己是神里家的一员,而对面前这位就是大少爷的事情一无所知。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恶趣味般地勾起了唇角,只顺着托马的话道:“因为不想去。”

 

现下,神里家正处于刀工事件的风口浪尖,父亲一病不起,府内上下也是人心惶惶,而绫人作为长子,势必要撑起这一切的责任。现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神里家的存在,因此,和另外两个奉行的交涉就显得尤为重要。无论是贿赂也好,许诺也罢,总之,在交给将军大人的上奏公文上,必须要让他们写下维护神里家的词句——

 

抱持这一目的,绫人来到了离岛,计划着首先说服离内务较远的勘定奉行。谈判的时间定在了傍晚,而绫人却在上午悄然消失,又在一家寻常的店铺被一位异国的少年遇见。

 

“……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,社奉行的事、父亲的事、妹妹的事,”绫人抬头看了看已至黄昏的天色,如火的晚霞晕染得如道旁的枫叶一般绚烂,“所以,我想最后再任性一次——总而言之,就是暂时地逃跑了。”

 

“不过你一会儿还要回去的吧,没有耽误时间,也算不上什么‘任性’了,”托马有些同情地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,“不过,你突然不见的话,社奉行大人会生气的吧?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的,不如——”

 

他刚刚想为逃跑的少年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,就听到旁边的绫人笑了起来。白发少年似乎鲜少有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候,连眼角都带了些湿润,半晌,才轻咳一声道:“忘了自我介绍,我的名字是——神里绫人。”

 

两人面面相觑了数秒,最后还是托马慢慢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:“是这样啊……”

 

“别那么拘谨,”不知道为什么,绫人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,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,捉弄托马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,“你刚刚帮了我,不是吗?”

 

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。”托马摆摆手,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。还好刚才没说什么“交个朋友吧”之类的话,托马暗自松了一口气,却见那精巧的扇坠在眼前晃动了一下。

 

绫人站起身,郑重地把扇坠交到了托马手里:“神里家向来知恩图报,虽然如今已经不比当年,但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。”

 

“这是我的承诺,”绫人看着那双澄澈的碧色眼睛,第一次端起了家主的威严,“明天早晨我就会离开离岛,在那之前,你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,到时候,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合理愿望。”

 

托马看了一眼手心的扇坠,此时此刻,上面的图案似乎被铭刻上了什么更深层的意思。于是他抬起头笑了,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:“好啊,你可要说话算话。”

 

 

 

绫人从勘定奉行府邸出来的时候,夜已深沉,他遣散跟随的家仆,打算一个人散散心。谈话比想象中要顺利——勘定奉行的柊慎介果然是个贪财的家伙,不过这样下来,神里家本就紧张的财务也会变得更加严峻吧……无论如何,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,绫人叹了一口气,刚刚迈出奉行府的大门,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

托马正靠在一颗树边,百无聊赖地抛掷着什么——绫人猜测是自己给他的东西,不禁在内心感叹着托马的心急。白日里对方尴尬的表情再次浮现,绫人不知怎得又产生了作弄他人的想法,便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“这么晚了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 

听到他的声音,托马立刻靠了过来,迅捷的动作让绫人莫名联想起了某种大型犬。金发的少年把那枚扇坠晃了晃,道:“你说过会实现我一个愿望。”

 

“嗯,我说过,”绫人低下头,手中的灯盏明灭,映照得他的整个脸色都阴沉了些,“但是很可惜,勘定奉行这边我还——”

 

“没关系的,我的事情也没那么要紧,”看到绫人极力忍耐的表情,托马一下子慌了神,赶忙安慰道,“勘定奉行在离岛的税务繁杂,想必从金钱方面入手,能找到什么突破口……”

 
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就看见绫人紧咬着的双唇再也忍不下去,露出了一个微微的弧度。蓝色的折扇遮住了白发少年的半张面庞,却挡不住他由于恶作剧得逞而发出的笑声。绫人笑得前仰后合,几乎有些站不住脚,半晌,他才在托马怨念的眼神中开了口:“果然,托马你真的太好玩了……”

 

“第二次了,”托马悠悠地发话,努力岔开话题,“所以你说的话还作数吗?”

 

开玩笑讲究点到即止,话说到这份上,绫人也收敛了笑意,答道:“作数。”

 

“那就拜托社奉行大人,带我离开离岛吧。”

 

这次绫人却没有接话。他沉默着继续往前走,托马便跟着他,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。绫人或许是担心自己这样长久的缄默会被理解成食言,便开口解释道:“你如果坚持的话,我也不是不可以带你走。但离岛是稻妻唯一可以容纳下外国人的地方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
 

他突然想起托马手上那道长长的伤痕——即使是在外国人聚居的离岛,异邦人的生存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那个少年是怎么受的伤呢?是搬运货物的刮蹭,还是被一些无赖游民找茬?如果把托马带到稻妻城的话,由于他人的偏见,或许他连维持生计的工作都找不到……

 

“我已经考虑好了,”猜测到绫人的顾虑,托马了然地笑笑,“在蒙德的时候,父母告诉我,我们的灵魂都是一缕风,理应飞往更广阔的地方。待到他们真的都化成千风的一缕之后,我便想贯彻他们的遗志,去更多的国家看看——可是在离岛,这里的时间却是静止的。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困兽,出不去,也无法解脱。”

 

“我想去不一样的地方看看。”托马说。

 

“可稻妻是个永恒的国家,”绫人低声道,“即便到了城中也是如此,你如果想要自由的话,我托人把你带上船,让你去往别的地方。”

 

绫人的目光深切,却又似乎带着些悲悯。他看向托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带着枷锁的鸟儿,又好像是在看着被捆缚着重重锁链的自己。

 

“可是我想自己去看看啊,”托马笑了笑,“即使让我失望了也无所谓,大不了再去和你要一个愿望?”

 

他后半句显然是在开玩笑,可绫人却认真地点了点头。分别的时候,他让托马次日收拾好行李找他,然后绫人就那样站在那里,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。

 

生长在永恒国度的人,能够托举起风一样的灵魂吗,绫人问自己。平生第一次,他产生了近似于守护的念头。

 

 

 

第二天一大早,托马就等在了绫人所住的旅店门口。少年的行李少的可怜——只有瘪瘪的一个背包,随意地挂在他那刚刚抽枝的身体上,显得有些凄凉。

 

“有些东西是没有必要带的,”似乎是察觉到了绫人的疑惑,托马咧开嘴笑了,“我从蒙德来的时候,除了摩拉什么都没有带。”

 

真是个随遇而安的好性格啊。绫人摇了摇头,没有作更多的建议——经过一晚上的考虑,托马似乎也的确不需要准备这些东西了。

 

托马跟着绫人走过蜿蜒的山路,而随行的家仆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,有那么一瞬间,托马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和绫人保持一些距离,不过那家伙总时不时地瞟自己一眼,似乎是要开口和他说什么,可偏偏又要卖关子,临到嘴边再生生地咽了下去。于是托马也不好离开,便只与他落了半步的距离,等着绫人现在还不愿说出口的话。

 

关口的执行官员早已与绫人打过照面,只略一点头,便径直只来检查托马的通行凭证。托马把目光投向绫人,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指望对方能弄来那个麻烦的证明,但他既然答应了,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。果然,下一秒,绫人开口了:

 

“他也是神里家的人,就不必查了。”

 

役人有些疑惑地扫了托马一眼,托马尴尬地冲他笑笑,尽量摆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。绫人站在旁边,语气又重了几分:“怎么,社奉行的内务你也要干涉吗?”

 

“不敢、不敢,社奉行大人请慢走。”役人慌忙退下,虽然这其中有些蹊跷,但前一日这位社奉行的大人据说和柊大人谈得很“融洽”,因此他也不敢刁难,便随绫人去了。

 

就这么轻松地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,托马竟也觉得有些感慨:有些人一生也无法踏足的土地,却仅仅因为一个眼神而对异乡人打开。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公平,可又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幸运。一路上,绫人都摆着那副阴沉的脸色,弄得托马都不敢去同他告别了。

 

终于,在走到稻妻城的时候,托马停下了脚步:“总之非常感谢你,我就不继续往前走了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他又把小心翼翼包好的扇坠从怀里拿出来,交还到绫人的手上:“愿望已经实现了,这个还给你。”

 

绫人接了过去,但似乎并不急着走。他把折扇展开,慢悠悠地摇了两下,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托马身上:“和他人谈判,最重要的是‘诚信’二字,因此,我并无欺瞒勘定奉行的打算。”

 

听到这句话,托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所以说,我还要在社奉行待一阵子,以防被别人落下口舌?”

 

“话虽如此,”绫人将扇一合,向前一步走到了托马面前道,“我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你能来神里家的。虽然和你的接触时间不长,但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。不过现在的神里家,能不能撑下来还是个未知数……只需要半月便可,若你找到更好的工作,随时都能离开——”

 

“社奉行大人说出这种话,看来我是走不了了,”托马接过他的话,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“毕竟有你在的话,眼前的问题估计很快就会被解决,到时候,我还到哪里去找更好的工作呢?”

 

绫人失笑:“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,好像很了解我一样。”

 

“社奉行大人不也是一样吗?”托马的脚步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,不知为何,他心中的压抑感也随着和这位有趣的贵人相遇而消弭了不少。而绫人则也不紧不慢地跟在托马身后,看着前面雀跃的背影,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
 

“神里……绫人。”

 

绫人突然听见有个轻轻的声音喊自己。他抬起头,似乎有点意外,而托马则冲他晃了晃脑袋:“如果冒犯了的话非常抱歉,只是想喊一次你的名字而已,毕竟——好像以后都没有机会了的样子。”

 

“……无妨。”绫人把头低下去,面上不知为何却有些燥热。不管是作为神里家的长子,还是新任的社奉行,这个名字都已经很少在他人口中提及了。以后托马会叫自己什么呢?社奉行大人?只要这么想着,绫人就感受到了些许惆怅。托马是不同的,他似乎天然与稻妻严苛的环境格格不入——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。但是他又很聪明,他会学着去适应稻妻的规则,就好像称呼的改变一样。

 

但是可以的话,还是希望能再被那样喊一次啊。那时的绫人还没有想到,这个愿望将会伴随他数年,并随着时光的流转愈演愈烈。

 

 

 

回到神里屋敷的时候,绫华正坐在亭中,安静地赏着池塘里的游鱼。对于托马提出的想要返乡的想法,少女表示非常支持,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顾虑:“虽然我没有意见,但是这件事情……还是问一下兄长比较好。”

 

似乎是为了让托马放心一般,绫华又说道:“兄长一向通情达理,相信这件事他会同意的。托马你也不用担心,就算兄长拒绝了,我也会帮你劝说他的。”

 

“劳大小姐费心了,”托马走到她身旁,跟着她一起看那在塘中游曳的鱼儿,然后又把眼神移了开去,“时间也差不多了,这件事情,一会儿我会先自己和社奉行大人说的。”

 

托马所说的“时间”,其实是他所受的惩罚。虽然眼狩令已解,但由于托马公开忤逆将军大人,绫人还是象征性地给予了他每日酉时和戌时,到社奉行本部思过的惩罚。不过说是惩罚,其实也就是看着批阅公文的绫人发呆罢了,再不济就是被迫吃掉绫人带来的黑暗料理——如果没有先前发生的那件事的话,在这段时间里,托马还能过得更轻松一些。

 

 

 

获得自由时候,托马听说了绫人病重的消息。按照其他家仆的说法,绫人是因为积劳成疾,再加上听到了托马被执行眼狩令的消息后一时心焦,这才突然倒了下去。说实话,得知这件事之后,托马虽然也是担忧万分,但不知怎的,心中那片柔软角落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——然后就是,想要见他。

 

明明木漏茶室离社奉行本部并不远,可托马还是一路小跑,仿佛一秒都不愿耽搁。推开门,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:绫人阖眼躺在床榻上,眉心微蹙,床边还有展开了一半的卷宗。他眼底的乌青由于惨白的脸色显得更加严重,整个人脆弱得像一件易碎品。

 

托马叹了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想要把床边的卷宗收起来,可刚一伸手,手腕就被床上的那个人一把攥住了。

 

绫人睁开眼,面带疑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,然后放松了表情:“托马。”

 

“社奉行大人,”托马试图把手抽开,但是失败了,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

“之前……有没有受伤?”

 

托马知道他指的是眼狩令。由于起了冲突的原因,皮肉伤也是在所难免的,不过在木漏茶室待了好些时日,那些伤口也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。于是托马勾了勾嘴角,朝他露出一个笑来:“没有。”

 

可绫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谎言一般,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:“还疼吗?”

 

“早就不疼啦,”托马突然觉得,现在的绫人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比粘人的小孩子,于是连语气也变得活泼了一些,“社奉行大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。”

 

绫人合上眼,乖乖点了点头,那只攥住他的手放松又握紧:“托马,喊我的名字。”

 

托马愣了一下,随即道:“这不符合规矩——”

 

“我想听,”绫人突然固执得可怕,“这是命令,你不能拒绝。”

 

“……好吧。”托马无奈地俯下身,在他耳边轻声道,“绫人。”

 

下一秒,绫人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,露出了得意的表情:“以下犯上,是为不敬。”

 

“所以,我要罚你。”

 

托马并不知道亲吻到底算哪种惩罚。由于发烧的缘故,绫人的口腔很热,连带着他的大脑都被烤得无法思考了。绫人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,他的手沿着托马的后颈一路下滑,最终虚虚地搭在他的后腰上,而托马则双手撑在他的正上方,不敢反抗,更不敢回应。

 

其实对绫人的这种行为,托马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。老实说,绫人这种“出格”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很久了……只是,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。最开始的时候,是冬日里交叠的双手,绫人把他冻红的双手握在手心里吹气,显得认真而又虔诚;那之后,是春光里一朵娇嫩的樱花,绫人把它递到自己的面前,不曾解释什么,可托马依旧好好地保存了;再然后,是夏夜的阁楼,绫人突然说他累了,便轻轻枕在托马膝上,他阖着双眸,似乎难得这么恣意轻松,而托马俯下身子去看社奉行大人的脸,目光略过他的眉心、鼻梁、嘴唇……于是,迎接他的是秋天的吻。

 

一切似乎显得那么不可思议,而又顺理成章。托马想,社奉行大人应该是喜欢自己的,而自己并不讨厌。可他似乎太过的聪明——如果要让所有人高兴的话,保留现在的状况或许是最好的选择,毕竟他们之间隔着身份的天堑——骨子里自由的异乡人对此并不介怀,但既然来到这个永恒的国家,他便会去遵守这个国家的规则。

 

不过绫人似乎与他的意见相左——就比如他几乎算得上是刻意的处罚安排,又比如他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撩拨。

 

 

 

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,托马知道是绫人回来了。平日里的他大概会在行礼后坐到属于自己的角落“思过”,可今日因为有要事相求的缘故,他依旧站在绫人的桌边。白发的男人抬起头扫了他一眼,然后轻声笑了笑,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。

 

托马照做了。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社奉行大人工作,托马似乎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感觉,他的视线先是停留在那些公文上,然后又很快地上移——他知道那些内容是自己不该清楚的,于是目光便也只能停在社奉行大人的侧脸上了。

 

男人的眉间微蹙,如雪的长发松松地拢在身后,只有调皮的一缕从发中溜出,随着他身体轻微的摆幅而晃动着。他脸上的病容并未消退,只盯着他眼下的乌青看,托马便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——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。

 

托马开始在脑海中斟酌自己的措辞,可话到嘴边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他知道,绫人没有不同意的理由,可这样一来,似乎并不像自己离开了神里家,而像是自己把绫人推开了一样……托马并不希望这样。

 

“在想什么?”绫人把公文放下,一只手支着下巴,有些玩味地盯着眼神局促的异乡人看。

 

异乡人并不回答他,万幸绫人也并不在意。他直起身子,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打开——那里面放的是一条深红色的发带,金色的流苏坠在两侧,刻有神里家纹的玉石则是其间点缀。绫人朝托马笑了笑,露出欢欣的神色:“托马,再靠近点。”

 

托马觉得现在的距离正好,可他还是按照绫人说的话做了。绫人伸出手,解开了托马绑起来的发辫,金色的发丝散开披落肩上,又被绫人收拢,系上新的装饰。

 

“托马,”绫人低着头,似乎还在欣赏自己的作品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待在本部吗?”

 

托马只觉得被绫人抚摸过的头发痒痒的,连他的心脏都受不了似的加快了跳动:“不知道。”

 

“因为批阅公文很累——虽然是必要的,可我讨厌那些东西,”绫人俯下身,凑到托马耳边小声道,“所以,我让自己喜欢的托马来陪我。”

 

绫人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垂上,将托马的整个耳根都染成了淡红色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笔直地跪坐在一旁,好像一棵固执不移的巨树。

 

“前几日,我总梦到过去的事情,想到我们才见面的时候,”见他不言,绫人似乎也并没有在意什么,只是继续说道,“那个时候我给了你一个扇坠,允诺给你一个愿望。现在想来,神之眼也是愿望的化身……”

 

他突然皱起眉,似乎提到这个,就会让他想起什么十分后怕的事一般:“我想,再给你一个‘愿望’,拿着这个刻有神里家家纹的发绳,我可以答应你不损害神里家利益的任何事,哪怕——”

 

绫人突然因为自己将要说的话上扬了嘴角:“哪怕是成为神里家第二个主人也没事。”

 

“我没有这种愿望!”托马突然抬头,正对上绫人带着笑意的眼睛,一时间竟慌了神,“这种事情,嗯……我是说,不是讨厌社奉行大人的意思。”

 

他原先是想表示自己并没有僭越的想法,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绫人只是在表达所谓的感情,便又赶忙对自己说的话加以否定。最后,托马像是认命般地低下了头,那模样就好像一只落水了的犬科动物:“好吧,我是说,虽然我也喜欢社奉行大人,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。”

 

得逞的家伙笑着坐到他的身边,有些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身上:“我很高兴能听到你的真心话,托马。”

 

“放任天领奉行和社奉行内部作乱是个很好的选择……”绫人侧过头,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欢愉,“至少在将军大人的心中,他们已经无法与社奉行抗衡,我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……”

 

“今年,似乎久违地能参加一次红叶狩。托马,到时候能拜托你带上这个发绳吗?一次就好。”

 

这句话似乎不该从一个高位者的口中吐露。蓝色的眸子期待地注视着他的家臣,似乎在请求什么。唯独在这个时候,被迫过早承担家族重任的家主露出了少年时的模样。上次绫人参加红叶狩,已经是多少年前了呢?托马并不知晓,他只知道,面前的绫人很像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少年,那时的他站在自己面前,带着些许苦涩与稚嫩,说着“我逃跑了”的字眼,就好像一只被强行破茧的蝴蝶。而如今,他终于能飞得从容一些了。

 

托马想,除了答应他,自己不会再作出第二个选择了。

 

 

 

“诶——所以托马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?”码头上,派蒙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,而旅行者则煞有介事地向他行了一个礼,故作严肃道:“风会把你的灵魂带到蒙德。”

 

托马知道,那是蒙德很早以前就流传的传说。流落异乡的游子,无论身在何处,只要有风吹拂,就总能找到回去的路。可是托马想,风带不走他了,他被困在了这里,困在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眸中,而他甘之如饴。

 

突然,他看到旅行者向后方挥手——是大小姐来为他们送别。跟着她来的还有绫人,不过他只是在那棵红叶树下站定,并没有靠近。于是托马走向他,和他一起看绫华与旅行者交谈的场景。

 

“绫华也交到朋友了,”绫人看着妹妹露出笑容,也忍不住嘴角上扬,“这样我也能放心许多。”

 

“旅行者是个很好的朋友。”托马附和道。

 

绫人突然转过头看他,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:“我听绫华说了你的事,你之前是打算回蒙德的吗?你知道的,如果你想回去的话,我会同意。”

 

“我知道,”托马朝他露出一个微笑,“我在蒙德已经没有亲人了,所谓思乡,或许只是一种执念……就算我飘洋过海到达了那里,风的国度里也不会有等待着我的人。”

 

“可是在稻妻,有你。”

 

忽而一阵秋风吹过,红叶盘旋而起,如一缕绚烂的红霞。待到风止,恰一片红叶于绫人身边缓缓飘落,绫人便接它在手心,侧头对托马笑道:“托马,喊我的名字吧。”

 

“现在?”托马打量了一眼周围往来的行人,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。

 

“嗯,现在,”绫人舒展了眉眼,“我现在就想吻你。”

 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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