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枭羽】晨曦旧事
summary：关于“迪卢克老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”，凯亚·亚尔伯里奇有他自己的回答。
01
沉重的运货车嘎吱嘎吱地响着，一阵微风吹过，不经意间掀起了遮盖在上方的布料，露出里面紫色的果实来。小伊莲手脚迅速，飞快地跑过去将它盖上——而这一举动明显逗笑了那个跟着他们商队的男人。
于是小伊莲还是忍不住侧头打量了那个人一眼——他的身形瘦长笔直，黑色的披风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，因此在广袤的原野上，他竟显得有些纤细了——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副身躯，却在他们被丘丘人袭击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，顺带也拯救了这满满一车的葡萄。
“丘丘人，”那个人一边利落地解决掉周围丑陋的生物，一边回过头去，看了看吓坏了的小伊莲，“以前在提瓦特大陆可是很常见的生物，不过现在也只剩下一些漏网之鱼了。”说着话的人眉眼温和，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，这也使得小伊莲很快就安心了下来。得救的父亲赶忙上前去感谢他的仗义相助，而对方则有些古怪地发问了——
“你们是要把这批葡萄送到晨曦酒庄吗？”
他猜的不错。自从大战之后——像伊莲这么小的孩子只会说“大战”，而大人们则会称之为“天理之战”，由于战后恢复的需要，晨曦酒庄的生意也越做越大，因此除了自己家的种植园外，他们有时也会考虑收购其他农户的优质葡萄，而对于伊莲的父亲来说，他非常乐意能够和这种大牌合作。
“是的。”父亲点了点头，顺便捏了捏小伊莲在混乱中弄脏的脸。而小伊莲则还在悄悄观察这个善于交际的陌生人——他的眼睛实在太过特别，一只是蓝色，另一只却是耀眼的金色。
“可以恳请您，帮我给酒庄的迪卢克老爷带个口信吗？”
他看起来彬彬有礼，而作为他们的救命恩人，允诺这种请求自然是不在话下。
“原来您是迪卢克老爷的熟人，”父亲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，“请问迪卢克老爷是个怎样的人？老实说，每次谈生意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不太好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……”
“哈哈……不必介意，他总是那副表情，”陌生人不知为何笑弯了腰——一路走来，小伊莲还从没见他这么开心的模样，“关于迪卢克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——”
异瞳的男人轻轻地念着这句话，眸色却渐渐黯淡了下来，难得的，露出了怀念而又忧伤的神情。
02
“迪卢克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彼时的蒙德，八卦的小报记者正在四处收集信息，预备着出一期关于那位大名鼎鼎的老爷的专栏。老实说，关于迪卢克，最出名的还是六指乔瑟那句，“迪卢克老爷是瓶佳酿，只可惜加冰太多”，撰稿人表示对这句话很满意，并发誓一定要把其放在专栏的版头上。
现在，麻烦传到了正在品味午后之死的骑兵队长身上，而他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意外：“迪卢克老爷嘛……嗯，他确实十分有趣，魅力非凡。”
一个很笼统的聪明评价。小报记者不甘心，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：“那您喜欢迪卢克老爷吗？”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，我可是……”骑兵队长话说了一半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了般顿了一下，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，“噢，我是说当然喜欢，蒙德城里谁不喜欢迪卢克老爷呢？”
“感谢您的回答，”记者认真地记下答案，又准备开口道，“那么下一个……”
“这位客人，本店就要打烊了。”
突然从柜台边传来了这样一句话。记者抬起头，恰好对上那平静无波的一双眼——该说蒙德不愧是一座自由的城市，即使是这种偏于私密的问题，也总有人敢当着故事的主人公面前问。
当然，和没心没肺的记者相比，迪卢克老爷的心情却不能算得上是美丽。老实说他并不恼怒，但看着骑兵队长坐在柜台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，他就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烦躁——或者说，只要凯亚出现在他的面前，他就总有这种感觉。
“真遗憾，先生，”对此一无所知的凯亚幸灾乐祸地开口了，“看来迪卢克老爷不太欢迎你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迪卢克就把酒杯放在了他的面前——酒杯敲击桌面，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：“喝完这杯，你也可以走了。”
“啊，看来我也不受欢迎呢。”
凯亚对着迈出门的记者苦笑笑，顺便拿起酒杯啜饮一口——是葡萄汁。过甜的气息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味蕾，凯亚连忙吐了吐舌，有些恼怒地看着那个罪魁祸首——而迪卢克则慢条斯理地擦着柜子上的玻璃杯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“迪卢克老爷，我记得我付的是一杯酒的价钱。”
“没错，”迪卢克终于把那个高脚杯放了下来，定定地看着他，“晨曦酒庄的优质葡萄，折合成摩拉的话，说不定比你点的酒还贵。”
“好吧好吧，我认输。”
凯亚摇摇头，慢慢地走出了酒馆。如果换做平时，他或许还会花上几分钟和迪卢克吵几个来回——不过今天不行。他不得不承认，在回答那个冒失的记者的问题时，自己犯了有史以来的一个重大失误。
他太过欲盖弥彰了。
这听起来似乎足以成为蒙德城的劲爆新闻——凯亚确实喜欢他的义兄迪卢克，或者更确切一点说，是爱。
实际上，对于这一点，凯亚一直都没有什么背德感——估计是从被收养起，他就没打算把自己看作莱艮芬德家的一员——他很明确地了解自己的使命和责任，因此他注定只能是个旁观者。
但迪卢克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。很显然，凯亚想，迪卢克曾把自己看作他的亲弟弟。就像他对记者说的那样，谁能不喜欢迪卢克呢——一个认真、强大，而且意气风发的少年人，于是他很自私地，把这一切转换为了由他一人演绎的爱情。
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，但是晨曦酒庄的一砖一瓦都见证了这个秘密。
有的时候，凯亚也会觉得很讨厌迪卢克，因为他并不想要在这种时候爱上什么人——可他又是矛盾的，因为他很少去想未来的事情，有时他甚至觉得，除了迪卢克，他也再没有机会和时间去喜欢上其他什么人了。
他尝试过躲开迪卢克，也尝试过把对方推远一些。可克利普斯老爷却把他的孩子教育得很好——青年的迪卢克优雅而富有涵养，却并没有传承贵族高傲的恶习。凯亚记的最清楚的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——在那之后不久，迪卢克就来敲他的门。凯亚，他听见迪卢克说，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融入莱艮芬德家，但事实证明却并非如此。
于是凯亚把门打开——这是他想要听到的话语，他想要迪卢克清楚地提醒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，而不是每天和他上演一出温情的兄弟戏码。可是当他看到迪卢克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逃开那样一双眼睛：青年的双眸坚定而又炽热，那之中似乎有着些许遗憾，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叫做“温柔”的东西。
“不管你是怎么想的，我仍然会把你看作我的义弟，”迪卢克上前一步，那一瞬间凯亚想要逃开——或许迪卢克根本就不知道，自己已经散发出了怎样强大的气场，“如果你实在不愿意，我们也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相谈—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。”
也是在那个时候，凯亚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差别。面对那些复杂难解的东西，凯亚几乎是防卫型地将其照单全收，再默默地消化——而迪卢克则不同，他一直都在审视那些东西，即使那些东西会伤害到自己，他也会咬牙忍受，就好像一头不愿回头的孤狼，一定要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。
而那个时候，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就只是凯亚·亚尔伯里奇而已。
即使很多年后，事情阴差阳错地如凯亚期许的那样，两个人在一场大雨中渐行渐远，凯亚却还是不能忘记他们曾经度过的许多日子。他记得迪卢克给自己讲过的故事，记得他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许下的、关于家人的承诺，记得那个阳光下锐利而明亮的少年。
那天晚上，他浑身都被淋了个透，身上的伤口也痛得要命。于是他随意找了间旅馆把自己丢在床上，闭上眼睛，耳边却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迪卢克的话语——每晚临睡前，他们总会互道晚安。他印象最深的时候，是有一年自己发了高烧，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，却听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，极轻地说了一声，“凯亚，晚安”。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贵族必须完成的礼节或仪式——迪卢克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能否听到，他只是特意跑了过来，做了一个在旁人眼里或许很愚蠢的举动。
而且，如果是平时，互道晚安的时候迪卢克会喊他“弟弟”。就是在那个时候，凯亚突然意识到，迪卢克已经很久没有强调过两人间那微妙的关系了——而这也在无形中加深了他的错误。
现在，一切如他所愿，迪卢克彻底地离开了。那个少年再也不会跑来敲他的门，也不会用那双令人沉溺的眸子注视着他了。而他，凯亚·亚尔伯里奇，一个卑劣的骗子，在迪卢克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补上了一刀，然后跑得干干净净——就好像世间最虚伪狡诈的恶人一样。
想到这里，凯亚笑了。他似乎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——唯一的一次，是在嘲讽自己的时候。后来，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，疲惫终于把他赶进了无边的梦境之中。可即使是在梦里，他也没能听到那一句认真而又虔诚的话语——
“那么，凯亚，晚安。”
03
尴尬的关系持续了很多年，直到最后的兵戎相见。
坎瑞亚是他的骄傲与唯一的归宿，也是他不能放弃的东西——那么为此，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弃了吗？凯亚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，他想，自己可不是迪卢克，不会对自己这么残忍。
就连最后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，凯亚也是那么想的。
——迪卢克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
别看他这副样子，其实对别人很温柔，对自己却有些过分地残忍了。
在那一刻，凯亚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虽然伤口很深，却并不致命。迪卢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他的神色僵硬，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。
“咳……迪卢克老爷，想不到你还有折磨人的癖好。”
凯亚笑了笑，其实他并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和迪卢克闹得那么难看，可惜伤口太痛了，他觉得还是早点死掉划算一点。
“凯亚，”迪卢克突然蹲下，他那紧绷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，“你想活下去吗？”
老实说，他没有想到迪卢克会给自己这个选项——自己差点毁了蒙德城，他还以为迪卢克会把自己折磨一番再弄死呢。
凯亚本能地想笑，但是他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。迪卢克，你真该看看现在自己的表情，他有些悲哀地想，那不是一个胜者该露出的样子。
迪卢克问，你想活下去吗——可他的眼睛分明在祈求，他在说，求求你活下去吧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清楚迪卢克心中所想——似乎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。凯亚永远都知道怎么让迪卢克高兴——虽然他一向反其道而行之，可他却偏偏看不透自己，即使是现在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当活下去。
他还记得年轻的时候，迪卢克帮助了一个受到袭击的骑士——于是那个骑士专门找到了莱艮芬德家，要将一枚金色的勋章送给迪卢克。
那确实是一个十分华美的工艺品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代表着荣誉。从迪卢克期待的眼神中，凯亚看到了他对这份礼物的渴望，可是克利普斯老爷却丝毫没有把它交给迪卢克的意思。于是凯亚向克利普斯老爷讨要了这个东西，并把它送到了迪卢克的手上。可迪卢克却低下了头：“父亲说，莱艮芬德家的精神不需要用一枚勋章来证明。”
他的脸上红红的，似乎在为了自己一开始的渴望而羞愧。
“克利普斯老爷说的对，”凯亚笑了笑，“那还是交给我——”
“给我吧。”
听到凯亚这么说，迪卢克突然着急地打断了他。他很少打断别人说话，凯亚突然反应过来，迪卢克是不希望这枚勋章成为凯亚“不属于莱艮芬德”家的提示——他一贯如此，在关于凯亚的问题上，他甚至比凯亚本人还要敏感——而凯亚对他也是一样。
这么想来，自己确实是欠着莱艮芬德家一条命啊。眼前的景色已经模糊不清，凯亚张了张嘴，终于说出了那个久远的称呼：“义兄……”
他清楚地听到了迪卢克松了一口气的声音。
04
“所以说，莱艮芬德家是要袒护这个叛徒吗？！”
来者将桌子重重地一拍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晨曦酒庄。迪卢克的头有些发晕——他已经好些天没有休息过了，除了生意，他其余的时间都在应付这些愤怒的人们。
爱德琳把泡好的茶端到他的面前，小声地劝道：“迪卢克老爷，您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。”
“西风骑士团的信已经送到了，还有民众的抗议书，”迪卢克只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了，“还有，天使的馈赠今天被迫关停了，对吧？”
他的语气平静，似乎对现下的情况没有感到丝毫的慌张。
“是的……”爱德琳叹了一口气，“查尔斯也受了一点伤，不过所幸没有什么大碍。琴小姐托人告诉你，骑士团已经抓捕了闹事的人，但是她还是希望……”
“爱德琳，”迪卢克认真地说，“西风骑士团并不可信。”
“我明白，”爱德琳有些为难地点点头，“但是琴小姐也是想要帮助您。”
“替我向她道谢，”迪卢克站起身，眼前一片天旋地转，可他只是攥紧了双手，不让旁人看出一丝异样来，“还有天使的馈赠，明天照常开业。让查尔斯休息几天，告诉他我会去顶班。”
爱德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迪卢克的背影，终于是叹了一口气。这么多年，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撑下来的：“对了，凯亚少爷说他想见你。”
她本以为这样会让迪卢克轻松一点，却没想到迪卢克周边的气压变得更低了：“哼……那家伙……”
说罢他便走上了楼梯，似乎是找那个造成一切现状的元凶去了。如果可能的话，爱德琳想，他还是希望迪卢克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。
凯亚躺在床上，仔细地数着迪卢克的脚步声，数到第二十的时候，门开了。
他的伤口刚刚结痂，整个人的气色还不太好，当然，在看到的迪卢克的脸的时候，他发誓迪卢克比自己更像是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。
“迪卢克老爷，几天不见，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？”
他支起半个身子，如愿地扯到了伤口，疼得他嘶嘶抽气。
“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和你吵架，”迪卢克站在门口，“你有什么话快点说，我很忙。”
“您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睡一觉，”凯亚扫了眼他苍白的嘴唇，又补上一句，“最好再吃点退烧药。”
他斟酌着语气，确保自己的话语足够地惹人厌烦，可他同时却有些难受地想到，或许在自己带着阴谋溜之大吉的时候，当年的迪卢克也是像现在这样，强迫着自己撑起一些本不该他一人承担的东西的。
“凯亚，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做过了什么，”迪卢克的语气骤然升高，似乎火气已经被他点燃了，但是末了又被他强行压下，“我并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，只不过是比起西风骑士团，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的判断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，”凯亚对他挑眉一笑，“所以你才需要义兄这个身份，因为这样你就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。”
“自欺欺人。”
凯亚终于如愿惹怒了迪卢克——比起和平的相处，他似乎更懂得如何去伤害——就像他被赋予的使命一样。可是时至今日，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，就好像他无疾而终的朦胧感情一样，错误的就是错误的。
他的脖子被猛地掐住了，而氧气正不断地从身体里流逝——他逐渐无法呼吸了。迪卢克愤怒的盯着他——凯亚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副样子，而且他相信别人也没有过。他的义兄总是这个样子，他总是强迫自己变成一个足够可靠的、足够坚强的人，没有人分享他的脆弱还有痛苦，他习惯了自我消化。
而凯亚终于得以见证了这一切。在意识快要丧失的时候，他发现，自己真正想要的，似乎不过是让迪卢克亲手杀死自己——可那也太自私了，他想，迪卢克曾经对自己许下了许许多多的诺言，自己总也该帮着兑现一个才好。
——“永远在一起”。
怎么可能，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。就在这时，他听到迪卢克伏在他的耳边，轻声道：“我救你，并不是站在家人的角度。”
然后他感觉到迪卢克低下头，虔诚而认真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吻。
05
凯亚做了一个梦，梦到他回到了某天晚上，彼时天使的馈赠人来人往，十分热闹，而小报记者正忙着问他第二个问题：
“你喜欢迪卢克老爷吗？”
他依旧是顿了一下，仍是那个回答： “我当然喜欢，蒙德城里谁不喜欢迪卢克老爷呢。”
然后下一秒，迪卢克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，一只手撑在柜台上，吻了他。那个吻出现在了最合适的时机，而不应该是现在，不应该落在一个叛徒的身上。
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继续呢？
他们相爱，然后携手——可是凯亚最终还是要离开蒙德，他还是会选择坎瑞亚，于是他们最终依旧走向了刀刃相向的结局。
凯亚睁开了眼睛。
正是深夜，房间里的窗帘未拉，皎白的月光铺满了整间小室。他的喉咙很痛，似乎是刚刚受了伤——他侧过头去，迪卢克正在他身边蹙眉沉睡——他实在太累了，平时那么有警惕心的人，现在就算自己偷偷离开了，也没法从梦中醒来。
凯亚悄悄地走下楼，爱德琳看到他的时候，似乎有些吃惊，而凯亚则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提醒她不要吵醒迪卢克。
一切都该结束了。
凯亚这么想着，迎着月光走向了蒙德城的方向。
为了公允起见，关于曾经的骑兵队长——凯亚·亚尔伯里奇的审判，被交给了全体的蒙德市民。而介于他的情节恶劣，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两种：绞刑或者流放。
他依旧精通花言巧语，根据他对西风骑士团的供述，自己以兄弟情谊请求，拜托迪卢克老爷留自己一命，于是老爷动了恻隐之心，这才一直将自己留下。琴其实知道这都是凯亚的谎言——可她最终还是选择采用了这份说词，算是对这位曾经最得力的部下最后的情谊。
迪卢克赶到蒙德城的时候，对凯亚的审判已经进行到了一半——昔日的坎瑞亚人带着枷锁，受着众人的审视——不过，按照凯亚的神情来看，更像是他在审视着其他人。
自始至终，凯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后悔。他承认自己是失败者，但如果有第二次机会，他依旧会为坎瑞亚而战。
凯亚看着周围对他透露出或憎恨，或惧怕的眼神——里面大多数的面孔他都熟悉，心中却没有多大的波动。他知道，在自己的昏迷不醒的时候，这些目光都落在了挡在他身前的迪卢克身上。
而迪卢克，明明应该是最憎恨自己的那一个。
他扫视了一圈，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，就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，凯亚把头侧了过去——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底气面对迪卢克了，尤其是看到那双受伤的眼睛之后。
傍晚时分，这场漫长的审判终于得以结束。或许是这片土地对他最后的仁慈，等待他的最终结局是流放——他这辈子，都不能踏入蒙德半步。骑士团的队员松开他的镣铐——法令生效的时间是即刻，可就在下一秒，迪卢克走了过来，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城门外走。
如果换做平时，凯亚或许会一把甩开他。可是现在他却没有，在回晨曦酒庄的路上，两个人异常的安静，或许他们冥冥之中都已在心中知晓：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。
通往晨曦酒庄的路并不短，两个人沉默地走着，凯亚能够感觉到，迪卢克握着他手腕的手正在逐渐下滑，然后停留在了他的手掌处——于是凯亚回握住了他的手，紧紧地。他听到迪卢克咬了咬牙，似乎在忍耐着什么。
“如果你愿意的话，还可以住在晨曦酒庄。”
到门口的时候，迪卢克这么说。
“确切地说，晨曦酒庄也算是蒙德郊区。”凯亚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，不过他失败了。
“如果在晨曦酒庄让你痛苦的话，我不会强迫你。”
“迪卢克，”凯亚突然抬起头，他第一次那样认真地呼唤他的名字，也是第一次那样仔细地注视着一个人，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，在晨曦酒庄的日子，都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。”
“凯亚，”迪卢克像是叹气一样开口了，“你的一生还有很长。”
这就是最后的话了。
05
“迪卢克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原野的风吹动了陌生人披风的一角，他突然有些俏皮地笑了：
“迪卢克老爷……他确实十分有趣，魅力非凡。”
这算什么回答嘛，小伊莲赌气地鼓起了脸庞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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